49、莫少珩要结婚了?(2 / 2)

莫少珩又道,“准备准备,真正的麻烦要开始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宫人找了过来,“圣人金召,召谏议郎莫少珩速上金殿。”

莫少珩苦笑,圣人金召,凡北凉人,哪怕都要死在床上了,也得抬上金殿。

刚才他弹那一曲,虽然没有露面,但千古名琴春雷的琴音,肯定是会被人认出来的。

更何况,虞娘传恒娘传出自他手,终是免不了要走上这一遭的。

莫少珩看了一眼窗外,喜轿肯定是没办法进府了,而是被抬着向金殿而去。

荣华夫人也上了轿,向金殿而去。

匆匆出门的御史大人周正安,也上了轿。

他恐怕也没有想过,他一心为他儿子筹备的婚宴,竟然有闹到圣人当前的一刻。

此时,李翰林也一样,走向金殿。

莫少珩不敢怠慢,说了一句,“我让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老兵让人取来一盒子,“都在这里了。”

莫少珩接过盒子,深呼吸了一口气。

闹了这么久,也该是风浪拍岸之时了。

今日的金殿。

鸦雀无声。

因为这应该是他们见过的最诡异的一场朝议了。

一场在所有人心中,平平常常的婚姻,居然直接闹上了金殿。

但也不得不如此,民声已起,没有个结论,不以平民怨,加上此时居然还牵扯上了槐山先生之女。

那一品的诰命,哪里是朝廷说收回就能收回的,它代表的意义太大了,当初北凉刚立,是这位荣华夫人稳住了读书人。

当事人都到场了,包括一身嫁衣的李凝香。

荣华夫人正安慰着李凝香,“莫怕,这金殿之上自有分说,再不济,也不会让你嫁给周府。”

李凝香咬着牙,但似乎比想象的要坚定不少。

恐怕连莫少珩都没有想到,是他书中的虞娘和恒娘,给了她这样的勇气。

此时,那御史大夫周正安上前,“禀圣人,臣今日状告镇北王府世子莫少珩,恣意狂妄,不顾礼教,不尊伦理,私自破坏他人婚姻,若此风不灭,我北凉伦纲败坏,道德不存,何以颜面立足诸国之中”

莫少珩一愣,怎么只状告他一人怎么不将荣华夫人也给告上。

还真是柿子找软的捏。

上位,传来圣人的声音,“由礼部受理,诸臣听审。”

周正安高兴了,由礼部受理,他还不信,莫少珩能掰得过这世间礼教和规矩。

今日他周府受了这奇耻大辱,婚礼当日闹了这么大的笑话,这婚不结也得结了。

周正安看向温守责,“敢问温大人,按照我北凉礼教,我儿与李翰林家小女的婚约可有任何不妥”

“如若没有不妥,按期举行,当是不当”

温守责看了一眼周正安,这事情哪里还是一家婚亲这么简单。

他天天和成规教条打交道,也只有他看得清楚,莫少珩在借着这个由头做着怎样的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隐藏在表面下,想要掀起的风浪,他看着都心惊胆战。

甚至不由得看了一眼莫少珩,皆说莫少珩才华横溢,风华天下,但他看着,那颗不与世人同的心,才是北凉最大的变数。

莫少珩也注意到了温守责的目光。

这老头的眼色好古怪。

但竟然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睿智,就好像超脱了这世人一般,让人灵魂都为之一颤。

莫少珩拱手,也不能让周正安一个人在那里大谈道理。

况且,周正安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哪有人家办婚礼,你去给人家搅黄了,还不得将人气得三尸暴跳。

莫少珩说道,“敢问温大人,这世间伦理,世间礼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继续道,“无论是伦理还是礼教,皆是为了让我们行之有礼,遵守道德。”

“读书人锤炼道德品质、恪守德行规范,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也是为了正天性,明人伦,开教化。”

“但现如今,我北凉,父母包办婚姻,以一言定一生,让多少女子惨淡一生收场。”

“北凉女子,也是我北凉子民,她们是不配过上好日子,还是如何”

“明明不愿嫁与之人,父母却为了一己之私,强行逼迫,在我看来,这可不是开了教化的表现。”

鸦雀无声。

连温守责都愣了愣。

在现代人看来很好理解的东西,但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新的思想。

思想这个东西,是最难说得清的。

周正安都笑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父母替子女安排婚姻天经地义,怎么到了你嘴里,这世上的父母是恨不得一个劲将自家子女往火坑里面推一样”

“岂有此理。”

如此离经叛道之言,居然也敢拿在金殿之上大放厥词。

莫少珩也笑了,对圣人的方向供了供手,又对温守责拱了手,然后道,“父母为子女安排美满姻缘,自然是好的。”

“我也相信,这天下父母皆是为了子女好。”

“但若是其中不小心出了差错,又当如何”

莫少珩也不等其他人回答,继续道,“比如,李翰林家李香凝。”

“李香凝不愿嫁人,已经到了以死明志的地步。”

“李家也有意要退婚。”

“可偏偏有人要仗着婚约,毁人一生,这也是伦理教化想要的结果”

“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对伦理教化的玷污。”

“伦理教化,遵循的是以人为本,而不是曲解成了害人东西。”

众人“”

周正安,“呵,照世子的意思,人不守信用,还是一件了不得的好事了”

莫少珩答道“人当守信,言出必行。”

“但这婚约既然已经走到了撕破脸的地步,当解还是得解。”

“李翰林失信,当付出代价,但不应牺牲一女子来成全他的忠信。”

众人一愣,他们还以为莫少珩会一直偏帮李翰林,没想到

莫少珩继续道,“不知道我说得是否有理人之忠信固然重要,但也没有拿一个女子的一生来成全的道理。”

“这”

众人心道,这叫他们回答他们答为了忠信,牺牲一个女子算什么

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这么答。

这时,温守责开口了,“以一家之事,抨击千百年来的规矩,不以为据。”

一针见血。

就周正安和李翰林家的事情,说白了也是他们的家务事,在伦理教条面前,屁都不是。

莫少珩心道,来了。

他莫少珩惧怕的是和一个御史大夫抗争吗不,他惧怕的是,这滚滚洪流,无法阻挡的教条。

要撼动这洪流,跟撼动天地一样。

他莫少珩做不到撼天动地,但他可以在洪流旁边开一个小溪流出来。

徐徐图之,步子太大,会崴着脚的道理,谁都懂,大跨越虽然来得震撼人心,但也能将人直接推向万丈深渊。

莫少珩直接将手上的盒子打开,然后取出其中的纸张。

一叠一叠的纸张,又臭又长。

莫少珩取出一张叠了好长的纸张,让值事公公交给圣人。

然后又亲自将剩下的,一张一张地交给温守责,交给荣华夫人,交给殿上大臣,甚至也给了一张给李凝香。

纸张上,列得清清楚楚。

“正元三年,凉京霜路巷李家,幼女出嫁之日,吊死梁上。”

“正元三年,凉京夕霞巷赵家,三女出嫁之日,自缢而死。”

“”

密密麻麻,写满了整整一张纸张。

莫少珩说道,“这还仅仅是正元三年,发生在凉京的惨案。”

“更别说,每一年,北凉各地,得有多少这样的案例。”

“这些都是我北凉女子被迫出嫁,最终落得的下场。”

莫少珩加重了一些声音,“各位,你们觉得你们手上的纸沉吗”

“一个个的名字,都是我北凉女子的冤魂。”

“都是人命啊。”

旁边,李凝香呜咽了起来。

本来,今天她也将是这纸上的一个名字而已。

和这些带着不甘而死的女子一样,默默无闻。

荣华夫人也叹了一口气。

数目竟然如此之多,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也不为过。

殿上,竟然安静得没人敢说话。

若是平时,发生一桩命案,已经是京东府衙的大案了。

而这里,密密麻麻。

因为皆是被压抑得自杀,最多仅是到衙门入个册,说明一下死因也就了事。

莫少珩说道,“这些都是摘自衙门的户册,若是不信,各位大人可以亲自去查看。”

众人“”

都敢拿到金殿上来了,莫少珩所言怕是非虚。

这数量也太多了一点。

突然,有人低语了一句,“这有什么办法,是她们自己选择”

话还没说完,莫少珩就狠声道,“这位大人是家里没有女眷吗还是事情没有发生在你府上”

“都说殿上的各位,是我北凉的父母官员,面对这么多条性命,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的是哪门子父母官。”

“她们选择了死亡,但就不能看看她们为什么要结束她们年轻的生命”

那官员满脸通红,“莫少珩,你”

莫少珩深吸了一口气,“蝼蚁尚有苟且生命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个的人,若不是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们何至于此,可悲可叹。”

莫少珩又看向温守责,“温大人,你觉得她们也该死吗”

温守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敢在此时践踏这些女子的生命。

道德礼教并非是用来迫害人命的东西。

莫少珩直接对圣人的方向拱手,“还请圣人为李香凝主持公道,解了这不合时宜的婚约,免得这白纸之上,在圣人,在诸位大人的眼前,再多一抹冤魂。”

李香凝的委屈也到了极致,哭得都站不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此时的李香凝,也不在是李香凝,她代表的是北凉,拥有共同的命运的女子,哭到了这金殿之上。

一声凄惨过一声。

众人也看向了圣人。

他们也知道,这已经不是解除一桩婚约这样的事情了,开了这个头,以后,这北凉定下的姻亲,就有了可以解除的先例了,而不是姻亲一但定下,哪怕一方想要解除,只要另外一方不同意,就必须继续执行下去,到死也别想解脱。

安静。

强行解除婚约,这是无先例的事情。

这时,莫少珩看了一眼李翰林。

李翰林张了张嘴,最后一叹。

他为了他女儿这婚约,也是焦头烂额,闹得家宅鸡犬不宁。

看了一眼哭得起不来的女儿,又想起女儿在轿中身穿婚袍,手持剪刀的一幕来。

终是走上前,“圣人,我李酿失信在先,愿以一半的家财为小女解这婚约,我只后悔当初太过孟浪,为小女过早定下这门亲事,才导致今日这般凄凉下场”

身形都佝偻了一些。

落针可闻。

李凝香哭得更厉害了,她爹爹终是疼她的,脑中不由得想起,她爹爹抱着小时候的她,买糖人的场景,那时候的爹爹,是那么的高大伟岸。

她何其的幸运。

这时,圣人的声音传来,“周李两家,从此了无牵挂。”

莫少珩呈上来的纸张太沉重的,都是人命啊。

都是他北凉的子民。

死得实在太冤枉了一点。

可悲可叹。

周正安张了张嘴,“圣人”

这婚约竟然真的解了

他儿子怎么办

但圣人做下的决断,哪里是他能质疑的。

周正安又看向温守责。

温守责也是一叹,李翰林失信,已经付出了一半家财的代价。

而李凝香此时,代表的是北凉万千不幸的女子,哪怕他仅仅开一个口,就代表着无数的女子还得死在这一条路上。

他,开不了这个口,手上的纸张太沉了。

压住了他的嘴,更何况,这还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他都不敢相信,因此而死的女子还有多少。

而那些没死了,过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生活。

这时,圣人道,“周卿可有什么话说”

周正安“”

半响,周正安一咬牙,“我与李府心生间隙,这婚约解也就解了。”

“但世人忠信不能罔顾,岂能是钱财能说得清的。”

忠信面前,钱财算个狗屁。

周正安突然看向莫少珩,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莫少珩推波助澜捣的鬼。

他丢了这么大脸,他儿子不好过,他莫少珩也休想。

周正安继续道,“但镇北王府和燕王府关系融洽,别说什么间隙,他们还共同开了牧场。”

莫少珩一愣,周正安什么意思

“所以,镇北王府和燕王府之间的忠信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破的。”

“也没了解除婚约的由头。”

“而莫少珩和燕王早过了正常婚嫁的年龄。”

“为证忠信,为证这世间礼教,还请圣人让莫少珩和燕王早日完婚。”

说得咬牙切齿,他现在也什么都不管了,他就要拖莫少珩下水,他御史周府又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噗”

莫少珩愣是差点一口口水喷了出来。

周正安在说什么胡话

莫少珩正要开口。

周正安就对温守责道,“敢问温大人,镇北王府和燕王府的婚约,可有解除的理由”

温守责看了一眼似乎癫狂的周正安,常人要是受了这么大刺激,怕也是要如周正安一般。

想了想,周府和李府今日强行解除婚约,可以用一个忠信已失为由,人要有信,无信无以立。

答了一个字,“无。”

即便要解除,也得当初定下该婚约的太后来解,而太后已经先去。

除非莫少珩再能拿出像他手上的纸张这样沉重的东西,来说服所有人,不然这婚约按理是不能解的。

周正安又道,“莫少珩和燕王按照礼教规矩,是否早已经该完婚”

温守责,“恩”了一声。

从年龄来说,莫少珩和燕王都已过二十,早过了成家立业的年龄。

众人“”

这画风怎么有点不对

莫少珩也张了张嘴,管他什么事情

赶紧道,“周大人,这是我自家事,倒是不劳烦你费心。”

众人“”

这殿上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唯有你莫少珩没有,你才管过别人的闲事,就想自扫门前雪

毫无说服力。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他这就是双标,世界驰名双标。

周正安今天是铁了心了,“还请温大人给挑一个吉日,还请圣人让两人即日完婚。”

莫少珩心都在哆,这个该死的周正安。

众人“”

周正安今日当真是受刺激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让莫少珩和燕王即日完婚

看周正安那样子,怕是不守着这两人完婚,是没完没了,死都不能瞑目了。

莫少珩也是心里慌得一逼。

因为按照现在北凉的礼教,他和燕王还真非得成婚不可。

看了一眼前方的燕王,赵棣似乎也有点懵,什么情况

愣是回头看了一眼莫少珩。

两人“”

赶紧错开目光,以前哪怕有婚约在身,也没有这般尴尬过。

说好的,大家都不当真呢

可现在,这周正安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啊。

莫少珩吞了口口水,赶紧道,“圣人,我这有个想法要说说,我觉得无论男子还是女子,还是自由恋爱的好,我和燕王没有感情啊,这婚结不得。”

赵棣“”

结果,莫少珩以殿前失仪被驱逐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还听到周正安还在一个劲地说哪一天就是良辰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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